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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熊出没·伴我“熊芯”》再次延续了该系列在春节档的成功。这一现象背后，既有国产动漫的不断升级、力求突破的实绩，如技术的进步和类型理念的强化等方面；同时也有当下中国社会文化生态的作用，如流行文化元素的采用和观众接受的心理需求等方面。本文从艺术、文化两个层面着眼，对该现象加以分析，试图就国漫未来之路有所建言。

　　不经意间，《熊出没》已经陪伴中国的孩子们十一年多了。 （1） 耐人寻味的是，该系列推出之时，也正是影视圈里IP概念升温的数年。十多年间，影视行业、媒体乃至学界出现过许多概念，使人有白云苍狗、目不暇接之慨，而以IP核心定义的内涵外延方式留存下来且发展良好者，《熊出没》无疑可算其一。反过来也可以说，做IP这件事情，《熊出没》是认真的，也是成功的。也正因其认真，方能成功动漫游戏厅场景。

　　在最初每集约35分钟的电视剧集获得成功之后，2013年2月8日，除夕前一天，出品方深圳华强数字动漫有限公司在央视少儿频道推出了时长68分钟的电视片《熊出没之过年》。自此，《熊出没》系列开始深耕春节时段。2014年1月30日，除夕，电视片《熊出没之年货》再次登上央视少儿频道，时长55分钟。略早时，当年1月17日，影片《熊出没之夺宝熊兵》在院线分钟。出乎很多人意料，作为《熊出没》系列电影的首部，其票房就达到了2.47亿元。自此开始，《熊出没》系列大电影成为中国电影春节档的常客和常青树。2023年，最新一部《熊出没·伴我“熊芯”》（以下简称《伴我“熊芯”》），截至2月24日票房已达到14.05亿元。

　　于是，引出一连串问题：《熊出没》的市场表现和艺术水准是否完全成正比？在多大程度上，《熊出没》表征着中国“春节档电影”这一文化现象的本质？可否认为，这一系列见证了21世纪中国动漫的艰难进步？所谓“进步”，首先是作为项目IP的进化发展，其次是“中国式现代化”这一宏大命题的内在逻辑在中国动漫这一具体领域内的小小周延，再次是新时代启蒙意识的萌发。笔者拙见，这种全新的启蒙意识，与新时代中国特色的复兴话语实有联系。

　　另一个想法：关于《熊出没》系列作品的评论、分析或讲解，有没有可能让孩子们看到、进而看懂？哪怕是看懂一部分？这实际上意味着我们应该重视的一个问题，即从哪个心理学的时刻开始，孩子们对那些陪伴他们长大的文艺作品，在嬉笑快活之后，忽然获得一种重新打量的认知兼审美的距离？毕竟，每个人在进入人生下一阶段之后，都会或有意或无意对前一阶段自己喜好过的事物做某种形式的告别。告别后，是仍然对其抱有好感、正面评判，还是转而不喜、弃之不顾，就有极大差别，甚至不妨说，那将关系到童年进入少年、少年进入青年等过渡期的心理认同。 （2）

　　作为一名家长，笔者在伴随孩子于春节档期数次观看《熊出没》大电影、且不久前刚刚看过《伴我“熊芯”》之后，得到的判断是：该系列已做到了可以让孩子当下开心、家长未来放心。至于如何达到让家长当下夸赞、孩子未来回味的更理想境界，则是出品方和主创应该思考并解决的问题，也是中国动漫的观察者和研究者需要加入思考、有所建言的环节。

　　《熊出没》系列仍然有需要解决的问题，主要着眼在艺术和审美的层面。之所以如此判断，则是出于对十余年间中国美育情况的观察。唯有承认我国在美育方面存在问题，才可能深度理解《熊出没》系列何以在这一时期成功，又何以从艺术史的维度看距离——成就经典尚远。于是，“了解之同情”再次成为笔者观察思考的命题和态度。 （3）

　　首先，《熊出没》系列的定位始终是儿童向的。应该提醒的是，不是成年人（或者说上一时代社会文化语境中成长起来的人群）所以为的儿童向。如果家长善于发现和比较，他们就会意识到，今天孩子们成长中形成的视听产品与媒体经验和自己的童年经验差别极大。自媒体、媒体融合、互联网电视经验 （4） 、手机（小屏）、短视频、视听产品信息（非传统的叙事+造型艺术观）······我们在儿童和青少年身边很容易就能发现的这些存在，从文化研究的角度来看，几乎可以构成一本小辞典。那些纷至沓来、此起彼伏的词语，显示出一种动态的结构，或者一个不断建构、解构的生命经历和体验。当困惑于《伴我“熊芯”》中的叙事和信息何以如此迅捷横跳、庞杂多元时动漫游戏厅场景，孩子们反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他们的小脑袋消化吸收这种跳跃叙事和高速信息流的能力已经被当下时代锻炼出来了。

　　其次，《熊出没》系列的市场定位，其实主要在内地。这与该系列故事最初的空间和形象设定——东北大森林里，一位底层伐木工人和熊兄弟土著有关。显然，这是一个发生在中国乡土的叙事，动物们对应了乡村居民，光头强的工作既表征着现代化的到来，又揭示出失序现代化导致的对自然生态和乡村文化生态的破坏，于是，“保护森林，熊熊有则”的口号，就和“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国家发展策略达到了某种一致；光头强发财致富的梦想，也终于逐渐融入“乡村振兴”的叙事话语之中。而那个身居都市、总是以电话声音、侧面背面示人的李老板，正符合中国广大观众对不良资本家的想象并被唾弃。《熊出没》系列大电影的剧情设定，要比剧集宏大，甚至可以把外国科学家、外星文明带到狗熊岭，但三位主角却从未真正意义地进入全球化语境。在2012年，这样的市场定位和剧情设定，对沿海发达城市里的孩子缺乏足够的吸引力，但对三线城市向下的内地孩子而言，则契合了他们的某种现代化想象。到了2023年，《伴我“熊芯”》骄人成绩的背后，应该有着乡村建设、农业文明和乡土文化现代化等社会层面的支撑。

　　再次，尽管《熊出没》系列大电影的剧情都设计在中国，其在造型和情节方面则明显受到好莱坞的影响。全球化以另一种方式渗透进本土文化建设和转型的过程。这在《伴我“熊芯”》中也可以找到痕迹。

　　《伴我“熊芯”》的核心情节，是熊大、熊二成年后寻找母亲的经历。作为影片最关键的人物之一，熊妈妈其实是科学家制造出来的机器熊，这使得她的记忆可以被删除、改写，导致她在人性和工具性之间挣扎。熊大、熊二和观众发现她的特异，是先看到熊妈妈大打出手，再看到她的胳膊忽然呈现机械的状态。这些显然是影片的奇观和看点，而笔者却感觉，这些设定，甚至动作场面设计，都和漫威影片《美国队长2：冬日战士》中的冬兵非常近似。后者也是被改写记忆，被改造为实现阴谋的工具，最醒目的标志即一条机械手臂，最终也被主人公用情感唤醒了记忆和人性。在熊妈妈和冬兵各自完成“首秀”的动作场面里，都出现了掀翻车辆后以炫酷造型落地的设计，甚至车辆被掀翻的运动轨迹都高度相似。反派角色，贪婪的博士制造出机械章鱼触手，这一设定、造型和《蜘蛛侠2》（2004年索尼和哥伦比亚公司联合出品）里的章鱼博士也相近。此外，大肆破坏的“铁甲怪”令人想起《环太平洋》里的机甲战士；熊妈妈寻回记忆的过程和方式，则与漫威剧集《旺达幻视》中女性形象的心理塑造异曲同工；熊妈妈最后将威胁整个海岛的武器带走从而拯救大家的方式，在《蝙蝠侠：黑暗骑士崛起》的结尾也曾出现过动漫游戏厅场景。

　　在笔者看来，一方面，十多年来，美国漫威、DC超级英雄影片不断被生产出来，对世界范围内的观众和从业者都产生了或多或少的影响；另一方面，对绝大多数观众来说，国产动漫和引进真人电影的之间有相当大的距离，陪伴孩子进入影厅的成年观众，对上面所列出的细节未必都能注意到。孩子们即便觉得眼熟，并无所谓。

　　于是，我们思考的问题或许可以有所变化与延伸：《熊出没》系列和《伴我“熊芯”》的新成绩，多大程度上得益于当下中国的社会文化条件、电影的文化生态发育阶段和观众的观影模式及审美趣味？当这种“了解之同情”从艺术本身、本体上抽离开来，是否又意味着，包括动漫在内的中国电影其实尚未创造出可以跻身艺术殿堂里的经典？举一个小的例子，《伴我“熊芯”》里，熊大、熊二的造型仍然是2012年的模样，但当时的儿童简笔画风格已经无法承担大电影的任务，剧情需要他们的表情更细致、更接近人类。这也是为什么观众在观看《伴我“熊芯”》时，回忆部分的萌宠小熊造型更能引起孩子们和部分家长的积极反应；反倒是光头强的造型，在《伴我“熊芯”》里变得年轻、不油腻，先于熊大、熊二实现了转型。遗憾的是，他的存在感这次降低了。

　　当然，在不满足的遗憾之外，《伴我“熊芯”》的亮点并不少。它遵循了看似最基础的古典美学。明亮的影调、温暖的色调，配合矛盾冲突、线索清晰的剧情，足以支撑《伴我“熊芯”》的观赏性。同时，对《熊出没》系列在技术和细节追求方面的进步和讲究，大银幕前的观众也都能感受到。在价值观方面，《伴我“熊芯”》特别简单而正确，相比刻意追求主题的深刻、艺术的精妙而走入困窘绝地的实验，这份简单反倒显得质朴可爱。此外，《伴我“熊芯”》对关系的叙述，特别是对“如何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母亲”这一问题的呈现，更是引发大银幕下许多观众的联想。

　　还有一个小问题，也颇值得琢磨。《熊出没》系列故事设定在北方山林，而其制作出品方却在南方都市。中国南北方的人员迁徙、地域文化代际差距、岭南影视产业模式等，便都可以也应该得到新角度的考察。

　　从类型角度来看，《伴我“熊芯”》还可以被视作科幻片。事实上，《熊出没》系列大电影中多部都采用科幻片的类型设定，如《变形记》《重返地球》等。考虑到科幻类型近年成为中国电影创作生产的新热点，特别是2023春节档出现了《流浪地球2》这样的鸿篇巨制，对《伴我“熊芯”》的科幻观念和电影表达加以评判，也就是应有之义。《流浪地球2》中的550W和Moss使观众津津乐道，ChatGPT成为新一轮引发社会多层面人群关注热议的话题，人工智能的存在形态和伦理问题几乎空前突出地呈现在中国人面前，《伴我“熊芯”》无意间也呼应了这些文本。考虑到《伴我“熊芯”》的市场成功必然会对儿童青少年观众的认知产生影响，将其与《流浪地球2》《独行月球》《明日战记》甚至《阿凡达：水之道》《黑豹2》《蚁人3》等同时期的科幻片并列，辨析同异，论说得失免费观看动漫的网站，并无不宜。

　　《伴我“熊芯”》的立场如何呢？如前所述，在剧情中，熊妈妈的AI机械属性原本不具备人性，她通过养育小熊的实践学习获得了人性，并且深深认同，甚至在结尾处会选择为了拯救人类社会做出牺牲。此理想主义的立场与美国导演斯蒂文·斯皮尔伯格的著名科幻片《人工智能》一致，即认为AI可能进化出不逊于人类的情感以及优于人类的道德感。这种观点虽然无法得到现实和科学的证实，但就一部儿童向的动画片而言，作为主题宣扬无疑是适宜的。相比之下，《人工智能》反倒显得在思想深度和情感依赖两者间犹豫不定，当然这与后者的艺术片追求有关。

　　立场简单明了之后，创作者需要做的就是让主题溶解在叙事的各个环节中，使剧情可信、角色可爱。《伴我“熊芯”》的做法大致有如下几点：首先，把家人关系和情感立为主线，以适合春节档期的观影氛围；其次，在表现熊大、熊二的幼年和童年过往时，强化了萌宠造型，以母亲缺席成长的方式反向凸显了母爱的重要，这也是让很多观众产生共情的重头戏；再次，引入正反两方的配角，正方的科学家母女提供了另一种理想的家人关系图景，反方的科学狂人心理创伤和叠加，导致黑化，两组配角更清晰地呈现主题的正题和反题；最后，在近未来风格的机甲、机械外骨骼等充斥的核心情节场景之外，《伴我“熊芯”》仍然保留了对《熊出没》系列初始空间和细节的展示，也化用了原系列里的一些标志性“梗”，从而利用了老观众的“回忆杀”心理， （5） 如尾声处熊大免费观看动漫的网站、熊二和光头强重回狗熊岭，画面上的东北特产和伐木元素，都起到了召唤回忆的作用。家园，作为《伴我“熊芯”》的副主题之一，对长久向往桃花源之境的中国观众几乎永远有效。

　　如此看来，《伴我“熊芯”》在承担儿童片的教育功能与娱乐功能方面做得相当成功。有意思的是，以娱乐为手段，施行广义的教育，原本是类型电影公开的秘密。这些功能达成的情况，也是评判一部影片类型化程度的重要标准。

　　笔者观看《伴我“熊芯”》的时候，已经在春节七天假期之外。节庆气氛虽然还在，但观众的心态已有微妙的变化。周末，约150座的影厅上座率超过了50%动漫游戏厅场景。放映结束后，后排有一位女士不禁说道：“这比儿好看。”这固然是一位观众非常个人化的表达，却也能反映出，即便对于那些春节档前后观看影片超过一部以上的观众（也往往是更忠实、更富有观影经验和评判意识的人群），《伴我“熊芯”》都可以使其满意。这位女士还可能无意间说出了一个秘密，即在类型化的某些环节上，2023春节档影片中的某些大制作可能反倒不如《伴我“熊芯”》。

　　简单而纯粹的类型法则和规律长久存在并起作用，反过来讲，类型的程度、成色，是衡量中国电影行业现代化程度的重要标准。百多年电影工业史和文化史证明，类型是电影行业的基础，而基础需要积淀为艺术和文化的稳定结构，这个过程急不得。与此相反相成的另一个命题，正因为类型化是基础，又不得不急。既要马上有所行动，又不是躁然冒进——中国式辩证法“度”的哲学，始终是思想意识和实践行动所需要注意的。

　　类型化方面的简单稳妥，受众方面的合家欢追求，本土化方面的进步姿态，创作和技术方面的切实深耕，加上档期常驻、市场细分、宣传营销等，《熊出没》的经营策略足以做一张思维导图或PPT，以供观察者和研究者参详。这些保证了观众对《熊出没》系列的信心。当然，没有其他对手竞争是另一方面的原因。

　　本文用“中国式现代化”这一出自国家意识形态层面的社会科学命题，以《伴我“熊芯”》及《熊出没》系列为文本，以文化研究的方法进行演绎。笔者认为，这种演绎只要不是教条主义的贴标签，而是实事求是的考察、言之有据的解读，便可以成立，且有必要。中国式现代化是全方位的现代化，在文化、艺术、电影领域内，实在还有太大的空间可以探索、阐发和创新。“熊芯”崛起的现象背后，正是新时代中国文化谋求建构的整体趋势。

　　（1）本文从该系列第一部2012年1月22日在中央电视台少儿频道播出时算起，制作周期计算未计算在内。

　　（2）例如，就过去十年中国商业电影来看，青春片的创作从热闹到冷落，可以以《小时代》系列为代表。当年狂热痴迷的少年一代，后来几乎听不到他们对此系列的赞扬回护声音。笔者曾在高校学生中做过小范围非正式考察，不无讶异地发现，这一人群对少年时代流行的国产青春影视剧、对童年时代熟悉的国产动漫，很少有长久的感情。这意味着，青少年的成长成熟，或多或少伴随着对前一阶段接受之文艺的疏远、否定免费观看动漫的网站。如果这种否定是常态化的，则表明青少年的文化-心理结构其实很早就开始经历解构。而对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尚未定型的青少年，这种解构带来的困惑与虚无之感很难消除。

　　（3）这一说法出于陈寅恪《冯友兰中国哲学史上册审查报告》，“凡著中国古代哲学史者，其对于古人之学说，应具‘了解之同情’，方可下笔”。笔者发现，这种宽容自觉的态度，在考察当代中国电影时也极其有益。它既缓解了研究者时时会有的“中国电影不完美”的焦虑，又以更理性的思维去了解问题的成因、程度，从而在批评和创作生产两端之间实现有效的沟通。可见哲学社会科学始终是人文艺术等学科的背景和基础，囿于艺术一隅，或有“学而不思则罔”的局限。

　　（4）互联网逻辑带来电视观看的转变，与传统有线电视、机顶盒模式差异极大。后者的逻辑是被动式的“收看”，前者则意味着主动选择权力的获得。进而，技术与资本合谋，引导观看主体的选择，以更隐秘的方式将观众询唤为某种特定的主体，完成权力让渡，就成为赫胥黎《美丽新世界》隐喻中的问题。正如许多家长意识到的，这个进程随着自媒体平台崛起已经开始影响孩子，甚至自己也已被其影响。

　　（5）对流行词语的定义是难的，却又是必要的。玩“梗”是当下社会的一种亚文化，大致指在语言或泛文艺化表达中，采用特定人群内都知晓且认为有趣味的符号，在达成某种群体认同同时产生些微的愉悦感。不同于用典，“梗”没有足够的深度和稳定的形式，随性而发，随缘起落，不断更迭。与之相应的，“回忆杀”是文化“快消”氛围下免费观看动漫的网站，人们对过往事物的短暂回顾，这种回顾固然引发某种程度的温馨或感伤情绪，但也不足以使人类长久流连，于是也就不可能进入文艺、文化的主流历史。应该说，“梗”和“回忆杀”等一众词语的出现和流行，都有文化研究的价值和必要。返回搜狐，查看更多